顧琛並不答言，雙手握著方向盤，黑色轎車在夜間的車道上行駛地飛快，卻依舊很穩。

唐傾望著車前方宛如游龍一般的車道，靠在座位上，兩只手的手指有些不安地絞在一起。顧琛的沈默讓她心裏隱隱像是被堵住一般，情緒提不上來。她的視線定格在他握著方向盤的大手上，他的手輪廓好看，骨節分明，被他的手握住的時候，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。

這幾個月，發生了許多事情，很多個夜晚，她在睡夢中是不停地掙紮。但是自從和他躺在一張床上，自從他握著她的手入眠開始，她每一晚都能睡得很好。起初，她以為是心事解決的緣故，如今想來，卻不盡是如此。

現在，她看著顧琛的手，很想握上去，卻始終沒有付出行動。

顧琛的註意力專註在夜間行車上，餘光瞥見她定格的視線，腳下的油門慢慢松開，轎車行駛的速度放緩。

黑色轎車在路上行駛了近一個小時，停在了海邊。

唐傾聽見海浪拍打在沙灘上的聲音，夜晚的海邊，涼風習習，吹在胳膊上，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，她不由得抱了抱胳膊。

下車後，顧琛走在她的右側，高大的身形替她擋住了大半的涼風。

似是經過了一番深入的考量，男人低沈醇厚的嗓音微涼在夜裏響起：“在你的料想裏，我們之間的婚姻能保持多久？”

唐傾聞言，腳步停在原地。

顧琛轉過身，看著她：“你跟孟玨說你遲早會回到你們的圈子裏。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跟我一起生活下去？跟我結婚是你走投無路的無奈之選，所以你一直在等待著結束的那天？”

唐傾仰著頭，眼睛註視著他的黑眸。

漆黑的夜，只有遠遠的燈火，她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，更加不懂顧琛的心思。人人都說顧琛是個專情的人，她沒有自信到認為自己可以這麽快取代謝晚晴在他心裏的位置。何況——

唐傾捏緊的指尖傳來冰冷的涼意。

何況，她和謝晚晴之間還有個交易。那就埋在她跟顧琛之間的一個定時炸彈，一旦爆炸，就是你死我傷。

夜裏，只有海浪輕輕拍打在沙灘上的聲音。

唐傾收回視線，沒有作聲，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顧琛的問題。

顧琛望著她，長久的沈默之後，他勾起嘴角，一個冷笑，隨即轉身，大步走回車旁。

看著顧琛坐進駕駛室，唐傾避開了副駕駛的位置，坐進後座。

車子啟動，駛離海邊，回到顧家大院。

唐傾推開車門下車，站在車邊猶豫了一下，事到如今，她不知道還要不要等顧琛一起上樓，猶豫間卻見黑色慕尚打了轉向燈，在院子裏轉了半圈，沿著進來的車道駛離。

直到轎車的尾燈從視線裏消失，唐傾才回過神來。

她捏著發涼的指尖，一步一步走回臥室。陽臺上，那套洗過的深藍色睡衣在風中輕輕飄動，唐傾走到陽臺上，把衣服收進來，仔細地疊好，放在了顧琛衣櫃的最底下。

這套睡衣，似乎註定就是要壓箱底。

唐傾扯了扯嘴角，拿著睡衣去洗漱，洗好之後，屈膝坐在床頭。臥室裏只有床頭亮著一盞橘色的燈，她沒有開電視，手機放在一旁的床頭櫃上，她偶爾拿過來按亮屏幕看一眼時間。

夜，一點一點深。

唐傾的意識依舊清楚。

自從遇見顧琛以來的點點滴滴，在這個安靜的夜晚，如同電影片段一般在她腦海裏一遍遍閃過。

她想起婚禮上的那個親吻，令她幾近窒息的狂亂心跳。

她想起他踏著陽光走到顧老爺子面前，用滾燙的手輕撫過她的頭頂。

更多想起的是夜晚的時候，他牢牢牽住自己的手。

明明只是逢場作戲啊，為什麽她竟在他的沈默裏感受到了難過？

這個問題，唐傾沒法找到答案，又或者是，那個答案已經呼之欲出，她卻刻意將它忽視。

夜晚過去，黎明到來，臥室的房門依舊緊閉著。

顧琛，一夜未歸。

億晟的頂樓辦公室裏，顧琛給明鏡打去電話：“什麽時候可以安排手術？”

明鏡奇怪：“怎麽今天突然問起手術的事？”

“情況允許的條件下，盡快安排。”顧琛說完，打算掛電話。

“等等！”明鏡聽出了不對勁：“你跟那丫頭到底什麽情況？”

“你別管那麽多，做好你的手術就行。”

顧琛這次說完直接掛了電話，把手機扔在辦公桌上，他走到辦公室的落地窗前，望著底下的車流。

可笑！

他輕扯嘴角，他竟然忘記了當初唐傾是為了什麽跟他結婚，本來就是各取所需的結合，他難道還應該對她抱著什麽期待嗎！

辦公桌上的手機鈴聲響起，他沒有回頭，手機不放棄地一直響，顧琛終於走回去，準備按滅手機，看見屏幕上顯示的號碼，他拿起了手機。

“大哥，我回來了！在城南機場，你來接我啊！”電話那端顧言之的聲音嬌軟雀躍。

“我讓王彪去接你。”顧琛說。

“不要哇！”顧言之不依：“大哥，我終於能回國了，你都不來接我，我會傷心死的！”

“……我待會到。”

顧琛掛了電話，帶上王彪去機場接人。

唐傾今天沒去上班，坐在別墅一樓的大廳裏，別墅裏除了她，顧二爺一家也在，連一直待在方家的顧延卿夫婦也回來了。

因為今天是顧言之學成歸家的日子，顧老爺子一早就讓沈清來告訴她，今天不要去公司，留在家裏，一家人一塊吃頓飯。

客廳裏，顧延卿和顧二爺說著公司的事，方玉珂和夏永珍談著顧言之可能有的變化。

中午十一點，別墅外響起汽車行駛的聲音，唐傾下意識往外面看去。

熟悉的黑色慕尚停在別墅門口，王彪從駕駛室走下來，轎車後座顧琛從右邊下來，另一邊，下來一個年輕時尚的女孩，繞過車身，挽著顧琛的胳膊，笑吟吟地走進來。

“言之！”

夏永珍驚喜出聲，疾步上前，摟住女孩：“你終於回家了！你個沒良心的丫頭，一整年都不知道回來！”

顧二爺和顧延卿夫婦也都圍了上去，噓寒問暖。

唐傾透過他們，望向顧琛。

他換了新的襯衫、西褲，湛黑的眸子望著別處，對她的目光視而不見。

那一刻，鼻頭好像湧上了酸澀……

－－－－－－題外話－－－－－－

這幾章會是我們顧先生和唐傾感情上的一個轉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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